第7章 对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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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楚浔枂与宋君颜入了宴,除却晋元帝与裴皇后席间几乎坐满了人,楚浔枂自然是坐到了官家女子上首的座位,而宋君颜则是坐到了宋家的位子。

自楚浔枂与宋君颜相携入场时便是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还时不时窃窃私语,楚浔枂倒是不介意,戏谑的扫过席间,眉角微挑,笑得意味深长,半枕在软座上,素手把玩着白玉盏,端的就是一副纨绔模样。

只是,楚浔枂感受着她下首不时投过来的目光,瞥下眼只见一衣着鹅黄衫,梳盘云发髻,缀七彩镂空玲珑簪的少女,这少女估摸十七八芳华,杏眼薄唇,双眸湛黑,眉间尽是温婉之态,虽是略施粉黛,只是朱唇却微微泛白,似是气色不足一般,虽是羸弱,却又是染尽柔弱之感,让人不住怜惜,真是好一个病美人。

若说楚浔枂妖娆似火,美得逼人,而那少女正是柔弱娇态,让人怜惜。

那少女正是李姝婉,乃户部尚书李铭太之女,不过年方十七,虽生在大焉城,却因体弱不时在姑苏城别庄调理,其性温婉,其貌柔美,每逢闺秀相聚,文人诗会,其必能大放光彩,秀外慧中,又端庄清丽,倒是大焉城多少公子的梦中佳人。

在李姝婉及笄后,多少媒人踏破了丞相府门槛,却是被尚书大人一一婉拒,其缘由便是李姝婉自幼体弱,安淮寺的大师曾给李姝婉算过,只有有缘人才可与李姝婉相配,若是囫囵草配便会害了李姝婉的命。

故李姝婉便是直至十七仍未订婚,只是静待良人。

似是察觉楚浔枂的目光,李姝婉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婉一笑,楚浔枂瞧着李姝婉那带笑的嘴角,分明就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楚浔枂却是不喜,那几分肖似宋君颜的笑靥,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打探,便是让楚浔枂不爽。

随即楚浔枂便是撇开眼,转过头,李姝婉嘴角的笑容渐淡,不过一瞬又是转过头,与旁的官家小姐说笑着。

不过许久晋元帝与裴皇后便是来了,两人相携坐于上首,楚浔枂瞧着坐于晋元帝下首的楚宸灏,薄唇杏眼,肤色细嫩,只不过是个清秀人物,既无宋君颜的温润如玉,又无楚辰玦的冷傲竣然,倒是阴柔赛过阳刚,眉间尽是阴鸷,让人瞧着就是不舒服,怎么看都比不上三哥半分。

回想起幼时时常陪伴于她的温婉夫人,这楚宸灏哪有半分已故去的玉贵妃半分风采,倒是肖像他的养母德妃,一肚子的阴谋诡计。

楚宸灏年方二十,是玉贵妃之子,只不过玉贵妃却是不喜他,不过百日后便是将楚宸灏送往德妃之处,将其寄养,故在玉贵妃仙去后,楚宸灏也养于德妃膝下。

玉贵妃是个极受宠的,单看晋元帝执于传位于楚宸灏便可窥见一二分,晋元帝对玉贵妃可谓是掏心尽肺,虽集三千宠爱一身,奈何玉贵妃却红艳薄命。

只是,玉贵妃不喜她唯一的孩子楚宸灏,楚浔枂倒是不知为何,她曾问于裴皇后,裴皇后倒也不曾说过,久之成了宫中秘闻,自一嚼舌宫女被拔舌之后,竟也无一人敢提起。

从幼时印象而记,玉贵妃对楚浔枂倒是极好的,她是个温婉的人,总是牵着她的手行走于宫闱之中,为她绾发,为她绣衣,她还不时宿在玉贵妃的未央宫中,与她同塌而眠,倒是喜极了这个温婉的娘娘。

裴皇后也曾说过,若是无玉贵妃,楚浔枂倒是不能活得这般自在。

楚浔枂出生那年正逢东玄与北云交战之际,裴家军节节退败,晋元帝正因战事而迁怒裴皇后,故在楚浔枂出生后,便从未探望,一时间裴皇后失宠之言便是传遍了整个后宫。

嫡公主又如何,若无皇上的宠爱便连普通受宠的宫人都不如,就在裴皇后窘迫之际,玉贵妃来了景阳宫,她抱起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带到自己的宫中,对着晋元帝笑言,“这孩子肤白新嫩,双眸灵动,倒是投了臣妾的缘,臣妾唤她浔枂可好?”

便是如此,已过满月却无赐名的嫡公主有了自己的名字,楚浔枂。

为讨美人欢,晋元帝便将楚浔枂送于玉贵妃膝下养着,也因着玉贵妃的原因,晋元帝倒是极宠楚浔枂的,直至楚浔枂六岁之时,玉贵妃仙去,楚浔枂才重回裴皇后膝下。

裴皇后倒也不觉玉贵妃夺了她的女儿,毕竟那时她自保尚且困难,倒不如把女儿托出去,何况玉贵妃对楚浔枂倒是极好的,每日都带着楚浔枂来景阳宫,两人相处倒也融洽。

只是也因如此,从小楚宸灏便是不喜楚浔枂,分明是自己的母妃,却是喜爱别人而厌恶他,只不过楚浔枂倒是不在意,待她好的是玉贵妃,又不是楚宸灏。

何况幼时楚宸灏与玉贵妃还有四分相似,而今却是半分都无,瞧那仅能算是清秀的模样,若不说是玉贵妃的儿子,倒以为是德妃的儿子,尤其那双阴鸷的眸子,倒是与德妃像极了。

楚宸灏倒也瞧了几眼楚浔枂,那双阴郁的眸子中尽是寒意,楚浔枂不屑的瞟了眼楚宸灏,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一个既不成文又不成武的人,若不是有晋元帝与德妃一派的支持,他哪可能与她三哥站在同等位子上?

移眼,楚浔枂瞧见了在楚宸灏下方的楚辰玦,便是对着楚辰玦点头,眼中尽是亲昵,楚辰玦也是难得勾勾嘴角,只不过却也是一晃而过,很快又是漠然。

在朝堂之上晋元帝已宣了犒赏三军的圣旨,又是给一干将领升官加爵了,故此晋元帝也不过寥寥说几句话后便开席了,因晋元帝在,席间众多大臣皆是举着酒盏纷纷向楚宸灏庆喜。

楚浔枂瞧着被众臣包围的楚宸灏,又瞧着一人静坐在席上独饮的楚辰玦,将白玉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若是没有她三哥,东玄能胜才怪,如今这一干大臣不贺主将倒贺监军,真当是糊涂,不过趋炎附势的谄媚小人也。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也不知是谁提议以击鼓传花,鼓声落,花传至何人之手,何人便是要接上次得花那人的诗,若是对不出,那便要自罚一杯。

楚浔枂自幼不喜弄文,对这击鼓传花也并无兴趣,只是慵懒的靠在软垫上一人自酌,何况她坐在众贵女之首,那花从对边众公子所坐之处传来,也是极难传到她手上,加之她纨绔之名已是人尽皆知,倒也不怕他人不识趣将花传于她手。

很快,鼓声响,晋元帝将花交由楚宸灏,只见一簇红花在众公子之间来回流转着,楚浔枂也不过瞥了眼,宋君颜坐于宋齐轩下首,竟被宋齐轩的凳子挡住,倒像是被隔绝在列席之外,前边的公子们传花的热闹倒是丝毫未波及他。

随即鼓声落,那花却是被楚宸灏掷向宋君颜,宋君颜抬手接过红花,从容一笑,便是开口:“今日是皇上为三军所设的庆功宴,红花传到君颜之手,君颜便是现拙了。”

“君颜公子乃东玄第一才子,其诗其画皆为上乘之作,又怎会又现拙一说,真当是过谦了。”楚宸灏开口道,分明是夸赞话,却让人倍感阴冷之意。

“宸王谬赞了。”宋君颜倒像是未察觉楚宸灏话语中的阴冷那般,依旧是温和的应着,随即开口,“落雪时节君征去,大胜归来已逢春。”

这两句是倒也不出彩,远比宋君颜此前所传“芙蓉美景镜中簪,卿卿蹙眉泪阑干”之类要逊色得多,只不过倒也是应景,楚浔枂都能听到周边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在感君颜公子文采不在也,楚浔枂瞧着宋君颜那依旧从容的模样,倒也一时不知他此举为何。

许是察觉楚浔枂的目光,宋君颜便是对着楚浔枂温和一笑。

换花团又是传了一轮又一轮,只不过楚浔枂却不见花团再次落到宋君颜手中,他倒是落得清闲自在,倒是他身边的宋齐轩,一句句的佳作,被众公子捧得极高。

也有不少贵女吟了诗,最是楚浔枂身旁的李姝婉口出金句“举杯消愁愁更愁”,被众人所赞真不愧是东玄第一才女也。

快散席了,最后一次鼓声响起,花团又开始相传,楚浔枂瞧着那花团丝毫不在意,总是传不到她手中便是,就在鼓声渐停之时,那花团竟是传到了她手中,楚浔枂手执花团,转眼只见李姝婉正温婉的对她笑着。

鼓声落,李姝婉随即婉转开口:“臣女瞧着浔公主一人独饮已久,便把花团传于浔公主,想着让浔公主也好沾沾这三军大胜归来的喜气也好。”

李姝婉这话说得大方得体,丝毫让人挑不出错处,真当像是为了楚浔枂好一般,只是楚浔枂可是众人皆知的纨绔,又岂能对得了诗?

楚浔枂只是勾唇一笑,以手托腮,将花团随意扔在桌上,随口道:“东玄何人不知本公主乃纨绔,又是如何对得了诗,若李家小姐诚邀本公主对饮,本公主又岂会拒了,真不愧乃我东玄第一才女,李小姐邀我饮酒之法亦是如此委婉,真当有文人之风。”

楚浔枂这话便是讽刺意味十足,分明人尽皆知她不会吟诗,而李姝婉还将花团传于她,便是不妥极了,就连对面的那些公子也不由得侧目,打探着李姝婉。

“浔公主言重了,姝婉只想让公主沾这三军的喜气,倒未细想这些,姝婉实在该罚。”语罢,李姝婉便是将白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是带着笑意看向楚浔枂。

“李小姐也不过想浔儿沾沾喜气罢了,浔儿你便不要抓着此事不放了,倒不如吟诗作对,也好把花团传出去。”楚宸灏看着楚浔枂,不紧不慢道,倒像个打回场之人。

只是楚宸灏这话却更衬得楚浔枂小气了,李姝婉分明是好意才将花团传给楚浔枂,而楚浔枂还怪罪于她,而李姝婉又自罚一杯,楚浔枂却无半点反应,便是让人忍不住往李姝婉看去,才女不愧是才女,此等胸襟不是何人都可相比的。

而至于楚浔枂,不过是纨绔无理罢了,怪不得大焉城如此之大,竟无一闺阁少女与她交好。

楚浔枂才不管投过来的那些目光,只是随口回道:“我以为我与六哥相处多年,当哥哥的定知妹妹胸无文墨,没想······”

楚浔枂一脸感慨,又是道:“吟诗本公主便是不会,不过饮酒倒是可以,屈屈一杯小酒又怎能难得住我。”

就在楚浔枂打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时,却是听到李姝婉开口,“浔公主既对不出诗,倒不如让君颜公子一试,想必以君颜公子的才情,定是能再出佳句,也不留遗憾。”

楚浔枂转眼看着李姝婉,虽说今日李姝婉对她也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只是她总觉李姝婉在针对她,但看传花团便是,只是她从未与大焉城的闺阁少女有过来往,那么李姝婉所为又是为何?

宋君颜起身,举着酒杯,也不推脱,便是开口,“月冷霜结凄冷地,三军过后又一春。”

语罢,宋君颜便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温和道:“此杯酒便是君颜代浔儿罚过,还望李小姐不要再为难浔儿才是。”

随即,宋君颜也不管众人的目光,便是从容坐下,楚浔枂瞧着坐在她下首的李姝婉,虽依旧是温婉的模样,只是细看她却能察觉她嘴角尴尬的弧度,脸色也是更白了,一时间楚浔枂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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