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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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水向东百里,为幽水。自幽水南行数十里,过得坼月峡,便入了滕水。由滕水南下二百里,即有咸池。”站在大车旁的年轻汉子道。

  “恁咸池再南耶?”黄家的幌儿扒在大车辕架上问他。

  “滕水再南百余里,有潜水,顺水而下三百里便达隆城了。”

  “恁地,怕不亦行走得千里地耶。”一手搭着幌儿的曲家小子惊问道。

  “险比登天。”年轻的汉子转过来对买东西的妇人吆喝,“阿婶且莫论价耶,赚得些本钱,便连路费亦不够。”

  这人说的地名,柳奕一个也没听说过……果然还是完全不同的时空啊。

  就像听天书一样,柳奕一边听恁小贩讲故事,一边打量着被围在人群间的大车:前面有几只用竹篾套编的黝黑大罂,都以麻索牢牢捆缚,固定在大车上。

  车子后头有两具大竹筐,一个筐里的麻袋中装着卖货换来的粮食;另一个筐里有两只装得一半货物的细麻袋,不知是什么东西。

  拉着大车来卖货的是两个年轻人,他们的口音与本处不太一样,柳奕听得懂,却有些别扭。

  里人问时,年轻人中的一个说,他们从西边的存奚亭来。

  曲家盅叔道,存奚亭是大芸里过去周边所在,离着他们这儿有五里之远……也间隔好几十里路了。

  “粜得甚酱?”中气十足的黄二婶一步插进人群间,探头朝恁大罂中张望。

  “豉酱、幽菽耶。”

  卖豉酱的汉子拿细细一柄长葫芦勺舀出一点豆豉叫众人品尝。

  黄婶便拖了自家的小子回家拿豉罐。

  和前日可换可不换的蒸饼不同,豉与酱皆是非常重要的食物,算得农家日常生活必备,民间甚至讲“食不可无酱”。

  豉酱的作用和食盐几乎可以等同,主要为农人们提供身体必需的盐分。

  食无盐,人就没力气干活。

  吃不上肉还可忍耐,吃不上盐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尤其到了这接近年尾的时节,家家户户都要囤积点东西准备过年,不会自己制作豉酱的,就得从商贩处换上一点。

  柳家的臭豆豉早吃完了,柳奕觉着一般,单吃下饭她不喜欢,但加些佐料再制一制也可以炒菜用。

  制作恁齁咸的豆酱与臭豆豉,需要大量的食盐——其实她更好奇,那么多盐,商贩们究竟从何而来?

  芳娘先时试制的芜菁榨菜都能吃了,用的是柳奕外婆传授的方法:三腌三榨。

  制作完成,得消耗不少食盐,把芳娘心疼得腌菜的盐水都没舍得倒。

  她家还有堆得一山高的大芜菁,不拿来榨菜又怎么消耗?

  算算,从穿过来之后,他们也有小半年没买过盐了。

  一个是本地盐贵,官方的盐商,大都坐地开店,从来不愁生意,卖得还不便宜。

  另一个是劣盐太难吃,她家只能用来刷牙。

  柳奕觉着,这些小商贩定然有从别处买盐的渠道。

  为了标榜自家的原材料,之前,他们说制作这豉酱用的是什么……“火井盐”?

  对于从小到大都吃劣等苦盐的柳大姊来说,这火井盐与那些遥远的地名一样,陌生又不可想象。

  这一次,柳奕真个得朝家跑了。

  叫上阿娘才好买东西。

  “贩豉则来了?”芳娘闻言取了挂在梁下的酱罐。

  一斗粮食,只换得半斤豉,半斤酱。

  这些东西若在过去够她家吃两个月,清水煮青菜都不能放得太有味。

  现在,只当应个景了。

  “甚时候得空,咱们还是自家做些豆豉。”芳娘道。

  “您做过来?”

  “没做过也可想法子学学。”

  只要不受物质条件的限制,农家的生活习惯还是自给自足。

  后一日,芳娘果然去娄家学习酢酒的制法。

  就便他们自己不喝,年节时候飨神、待客也要敬酒。

  芳娘意思,又不是自家没有粮食,不能每次都喝别家酿的。

  按娄家阿婆的解说,本处的酢与酒竟是同一种做法。

  娄家这一遭制备了两大瓮,蒸粟饭就用了三大甑,芳娘去帮忙的同时顺便讨教工艺细节。

  柳奕“年龄不够”没喝过这里的酒,不太能够想象酒和醋怎么能是一种做法。

  无论如何,要紧的是入乡随俗,向晚时,芳娘带回了最为关键的本地酒曲。

  到晚间,母女二人便在空间里头自己尝试酿酢酒。

  “这里的酒都是没有蒸馏过的,”芳娘笑道,“自然发酵,当然不比以往那些高度白酒,那叫浓缩的精华。这里的么……你就当是醪糟好了,喝多还是一样醉人。”

  过去,他们生活的地方本来就产好酒,无论男女大都能饮酒。

  不管是高粱酒、米酒、还是甘蔗酒,大多都是蒸馏过的烈酒,度数不低。

  柳奕没有多少酒量,却能够品酒,是不是好酒,一闻便知。

  “这里的酒,肯定不比蒸馏酒烈性足。不过,到酿好时,却可以给你也尝尝。”

  大靖的酢酒有时候也被称作苦酒,据说是因为口感不够纯粹,甘中带苦。

  倘酿制之后没有经过过滤,酒中带有残糟,又可以叫浊酒。

  “以前只听过一种说法,”芳娘一边给蒸过的粟米饭拌上酒曲,一边道,“酿酒酿不好,便成了醋。”

  “酿醋没有酿好,就成了酒……”

  “我看过这说法!”柳奕笑道,“还是小时候看了《镜花缘》,回头就去偷喝米醋。”

  “结果发现,醪糟和米醋,一点都不一样。”

  “你还干过这事?”芳娘无语看看豁牙的女儿,“这馋劲还不小呢。”

  “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咱们那里的酒最好——不如,酿过了这一坛,再煮些糯米啊?”

  又掉了一颗牙,柳奕如今不能张嘴大笑,就笑,也只能努力抿着嘴。

  “再好,你也不能喝。”芳娘将拌好了酒曲的大缸用竹篾盖好发酵,还要静等上个十天半月,它才会变成略带酸味的本地酢酒。

  “醪糟,我总能吃罢?”柳奕不甘心地继续争取。

  “到时候再说。”芳娘可没忘了,女儿如今是喝一点桑椹汁就倒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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