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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此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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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青山披翠,天阴微雨,秋意愈浓,氤氲朦胧,好似仙境。
瞻彼山中,雨落雾腾。灵山园里,茶工忙碌,察看茶叶干湿,免得受潮。竹屋中,曲父正自奋笔疾书,柔薇犹自抄写,曲烟茗则颔首蹙眉思虑。
“烟茗姐姐,你写了这许多书稿,我怕是抄上几月也抄不完。”柔薇停笔道,“我本想着留下此书多加研读,不想却是为难自己了。”
曲烟茗莞尔道:“无事,你慢慢抄就好。毕竟,若只一稿,我也不甚放心。还好你提醒我。”
正在这时,杜嘉进来,道:“曲老哥,两位姑娘,来了三位客人,说是要见曲姑娘。”
“见我?”曲烟茗不由得一愣,脸色由意外转为惊喜、再成悲戚,犹豫片刻,仍是问道,“可知这三人是何人?”
杜嘉笑道:“他们只说,是给姑娘送梅叶露水来。不想曲姑娘为人如此雅致,竟有旧友千里送天泉,我等皆是钦羡不已。”
柔薇见曲烟茗眸光凝滞、怔愣出神,便走到她身边,劝道:“烟茗姐姐,既然你想见他,他又来了,何不见见?是好是坏,知晓总好于揣测。若是无可挽回,也好死心。如果峰回路转,自然是好事。”
曲烟茗抬首看着柔薇,仍是犹豫不决。柔薇叹了一口气,只好拉起她,向曲父讨过纸伞,缓步走出。
苍茫雨色间,翠绿茶山下,顾余修身着青衫,一手执伞,一手负于腰际,正引颈遥望,见曲烟茗跟在柔薇身后出来,不禁瞬间失神,痴痴凝望,踏出半步,却是踯躅不前。锦落与凌寒各执纸伞,立于顾余修身后。
本欲挣脱柔薇的曲烟茗,深深低着头,见柔薇停步,又忍不住循她目光看去,就见面色颇为憔悴黯淡的顾余修,顿时惊讶怔住,竟忘了抽身而退,只顾细细打量他。
柔薇死死拉住曲烟茗的手腕,扬起下巴,向顾余修道:“听说有故人千里送天泉,不想竟是顾公子同凌寒公子、锦落姑娘。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抑或是,诀别?”
“柔薇姑娘,别来无恙。”顾余修的眸光犹是落在曲烟茗身上,平静语声难掩激动,道,“我既来此,自是诚心实意消解误会、冰释前嫌。”
“误会?”曲烟茗喃喃道,眼中似是生有光华,却是恍惚迷惘。柔薇见她这副模样,只得开口道:“误会?顾公子做下那等错事,说是误会,未免过分。”
顾余修长叹道:“此事的确是我误会一场。我亦是从中受害。还好,我到底不曾辜负你。”
曲烟茗向前一步,看看顾余修,又看看锦落,半晌也未问出一字。柔薇见状,便问道:“此话何意?”
未及顾余修答话,锦落就走上前来,恭敬礼道:“驿馆之事,错皆在我。是我听信他人鼓动,为顾待诏下了迷药,做了那假象。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一时沉寂。柔薇脸露嘲讽笑意,很是鄙夷,道:“所以,锦落姑娘是为了一己之私,瞒天过海,夺人所爱?”
曲烟茗则微微挑眉、樱唇翕张,似是良久才明白锦落所言,缓缓看向顾余修,霎时泪如雨下。
“我本想将此事瞒住,违心求得相守。不料,顾待诏的心思,全在曲姑娘身上。自曲姑娘远走后,顾待诏同四皇子整日借酒消愁、不思俗事,甚至不应天子征召,沉醉不复醒,枉顾身子,只求思念。后来,因着四皇子饮酒闯下祸事,才改作骑射对战、山上避暑。”锦落缓缓道。
曲烟茗闻言,定定望着顾余修,泪流不止,轻轻摇头。柔薇的神情亦是一瞬黯然,轻抿下唇,眸中水浪滔天,却是强自忍住。
锦落续道:“我,实在不忍见顾待诏这般憔悴下去,才说出真相。顾待诏得知不曾辜负曲姑娘半分,便想方设法要来此寻你,甚至除却待诏之名也不在意。”
顾余修小心谨慎地走到曲烟茗身旁,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柔声问道:“那件事,到底有我不对。你可是,还在气我?”
曲烟茗看着顾余修,流泪更甚,哭道:“自是生气。我走了那么久,莫说追来,你竟连封信也不寄。看也不看,问也不问,我以为,你确是移情别恋,薄情寡义。”
“我,我见你那时气恼非常,定是不想见我。”顾余修顿时慌了,毫无章法地抚去她汹涌泪水,悲戚道,“我与杜师傅相与通信,知你安好便放心了,怕贸然让你知晓反而弄巧成拙,惹得你气恼,从此不见我,那该如何是好?我本想,待你气消了,再寄信与你,至少,你也不会如彼时一般不愿理睬。”
曲烟茗狠狠瞪了顾余修一眼,噘嘴“哼”了声,眸中柔和些许,轻声道:“你这棋痴,太过老实,怎也不知让杜师傅探探我口风。自从离了广平城,我时时想要自己专心茶事,便是要借此莫去想你。纵然我认定你背叛,却是对你难以释怀。更何况,对那事,我始终都有一丝侥幸。原来,情深至此,已是不知。”
顾余修闻言,不禁嘴角微扬,展臂将曲烟茗轻轻揽入怀中,笑道:“这些时日,我虽说不求你谅解,仍是心存一点期冀。哪怕,你此生都不愿原谅,我也想伴你左右。待你气消,我也来这灵山园,做个茶工,远远看你,足矣。”
此时,曲烟茗在他怀中,早已泣不成声。她左手中的纸扇无声滑下,跌落泥水之中。曲烟茗拥着顾余修腰际,娇声道:“这几日,不知为何,我很是想你,夜夜都在梦中同你弈棋烹茶,如在你养伤的深山里。我还,和自己赌气,定要等你信笺先到,才肯倾吐幽思。”
“我这不是来了么,”顾余修在曲烟茗额头印上一枚吻,情意浓酽道,“我怕你仍是恨我,来时路上忐忑不安,就算为你打骂,亦不还口还手。不想,你我竟是心有灵犀。”
曲烟茗紧靠在顾余修胸前,侧首在他衣衫上蹭蹭,泪水打湿方寸青色,笑靥如花道:“虽未相见,朝思暮念。”
“春秋空抛,等你到老。”顾余修深深颔首,轻吻她眼角,怜惜无限。
秋雨绵绵,斜织忧愁细如丝。山色空濛,笼罩相思浓似酒。
柔薇嘴角勾起,珠泪欲落,抬手抹去眸中水雾,转身默然向茶山走去,却为凌寒叫住。
“柔薇姑娘,此为四皇子托我捎来的书信。”凌寒将递上一只精致布包,道,“不知四皇子随信附上何物,似是有些分量。”
柔薇霎时怔住,才略略清明的眸色重又沉淀,待凌寒催促,才回过神来,小心接过那布包,轻声道:“多谢凌寒公子千里送书。辛苦。”言罢,缓步上了那边茶山,在青翠拥簇的草亭中落座。
锦落自始至终都凝望顾余修背影,一手抓着长裙直至指节泛白,不顾脸颊上恣肆泪水。
凌寒走到她身边,拿上洁白绣有落红的绸巾,温声道:“过往如风,既是留不住,放手未尝不是放过自己。”
“可是,”锦落张口欲言,看到那方巾帕,却是一愣,缓缓道,“世事匆匆,心伤深深。”说完,接过那巾帕,颔首拭泪。
凌寒注视锦落侧颜,忽地垂眸,执伞转身,微微犹豫,叹了口气,负手抬步。
锦落发觉凌寒身影摇动,忙伸手去抓住他衣衫,不料手中巾帕无声飘落,无奈之下,只得另一手弃了纸伞,还好捞到巾帕。凌寒见状,忙回步站定,为她撑伞挡雨。
“可惜,仍是溅上数滴泥水。”锦落很是怜惜道,将巾帕给凌寒看,“我洗净后,再还你罢。”
“不必了。这巾帕,本就是你的,完璧归赵。”凌寒看也未看锦落道。
锦落怔怔看着他,许久,才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收好巾帕。
凌寒平静道:“我说过,送你回安国后,你我便是陌路。走罢。”
“你,是认真的?我以为,那不过是你的气话。如今,我认错悔过,你怎不依不饶?”锦落焦急道,两手死死抓着他衣袖,上前一步,几乎贴在凌寒身上。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锦落摇着凌寒的手臂问道,“我一时糊涂,犯下错事。以前,我问闯了祸,你都会护着我,为何此次你这般,决绝?”
凌寒颔首看着近在咫尺的锦落,沉吟片刻,淡淡问道:“还不走?”锦落见他寒凉如此,两手滑下雪色宽袖,默然跟从他,融入迷蒙雨幕中,渐行渐远,似是并肩,却又仿佛相隔千里。
柔薇小心拆开布包,见里面是包裹严实的油纸包,不由得哑然失笑,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玉镯?青玉玉镯?还是金银步摇?”
良久,柔薇才拆散那油纸包,看到整齐叠放的淡粉棉布,不禁轻笑出声,嘴角扬起,笑中带泪。
柔薇打开那棉布,顿时愣住,喃喃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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