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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先谋者,得其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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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抹黑赶路有凶险,万万不可啊。”

杨若菲见他爹杨一鹏坚持要赶路,急道:“女儿以为,我们应该返回霍庄,在霍庄歇息一晚,探明情况明日再走。”

“胡说。”

杨一鹏一瞪眼,一挥手下令开拔,转身上了马车。

当然,他还有话不宜公开讲,车队运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风险,遑论还要在霍庄过夜,夜长梦多啊。

杨若菲着急了,脑子里浮现出无数惨烈的战争场面,跟放电影似的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现。

这些场面,自从那日被雷劈之后,便扎根在她的脑子里,如影随形。

杨若菲心急如焚,可杨一鹏根本不给她机会解释,事实上,她也无法解释,因为她凭的是直觉,可谁会相信一个十五岁女孩家的直觉?

情急之下,杨若菲一把揪住挽马的缰绳,想要强行阻止杨一鹏的马车前进,

“放肆。”

杨一鹏恼羞成怒。

‘菲儿莫不是昨日在碧云寺给吓傻了?’

杨一鹏不仅是杨若菲她爹,更是漕运总督封疆大吏,杨若菲平素在家撒个娇,耍个小性儿,杨一鹏还挺高兴,但杨若菲当众挑战他这个朝廷重臣,杨一鹏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容忍的。

别说杨若菲是个女儿,就算杨一鹏的宝贝儿子杨度在此,也不能。

当然,杨若菲敢于冲撞她爹,至少说明杨若菲有充分的理由反对车队连夜赶路?

眼见父女俩僵持不下,罗川一个健步奔过来,夺过杨若菲手中的马缰,厉声呵斥道:“若菲,休得无礼。”

然后又小声问:“若菲,你何以断定这路上有凶险?”

“我..”

杨若菲显得有些犹豫,终是一咬银牙,“是杨波让我传话给我爹的。”

杨若菲含糊其辞,杨波也只是随便提了一下,并没有说顾遂一定要如何如何。

问题是他这一提,却让杨若菲直觉苏醒,杨若菲的直觉就是,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这样啊。”

罗川略一思忖,登上了杨一鹏的马车,和杨一鹏也不知说了什么,片刻之后,杨一鹏竟然下令后队变前队,车队调转马头,立刻返回霍庄宿营。

今晚不走了?

十几辆马车在官道上转弯可不容易,官道上顿时乱成一团,挽马唏律律乱叫,呼喝声一片。

天已经黑了。

杨若菲伫立在风中,愈发显得焦躁不安。

目光扫过路边这片诡异的杂树林,突然之间,似乎看到了微弱的火光,星星点点的,隐约林间。

杨若菲立刻从亲卫手里抢来一只火枪,大声呼喝起来。

“有敌袭,伏低,趴下..”

“所有人伏低,都到银车那边去。”

杨若菲一边叫喊,一边跳上杨一鹏的马车,“爹,快下车..”

“嘭,嘭,嘭...”

说时迟那时快,杨一鹏刚下马车,便听到火铳连绵的火铳声。

听声音是从杂树林那边发出的。

果然,有敌袭!

三人猫下腰来,这时候,不断有弹丸打中马车车厢外壁,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间或也听到铛铛的脆响。

杨一鹏乘坐的是超豪华马车,马车的四个角都镶有铜质的装饰,不能被击穿,但没有防护的箱壁却经不起弹丸的打击,箱壁很快便被打出了几个大洞。

杨一鹏的脊背一阵发凉,心里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督帅..”

罗川强步上前,身体挡在杨一鹏前面。

“罗大哥,你护送我爹到银车那边去,我来指挥。”

杨若菲没等目瞪口呆的杨一鹏和罗川说话,转身一路窜蹦跳跃,躲闪着嗖嗖飞来的火铳弹丸,一路还在喊:“所有人听我指挥,都退到银车那边去,伏低,趴下。”

到银车那边去,并非只为保护银子,杨若菲的意图是借银车掩护做反击,把银车排成两排,人躲在银车后面射击,还能防备敌方侧面袭扰。

“开火,开火,开火。”

杨若菲藏身银车后,一边射击,不断地还大声喊叫:“别浪费纸弹,朝火光射击..”

“砰,砰,砰,嘭..”

顿时火枪的枪声大作,跟爆豆子似的噼噼啪啪的,此起披伏,弹丸曳着火光,嗖嗖往树林方向飞去,官道上空顿时散发出刺鼻的硝烟味道。

这是两种火器的对决。

杨若菲一方是石庙产的火枪,敌方则是火铳,虽然射程都差不多,但是火枪不用火捻,射速要高出数倍,现在是夜战,火枪明显占优,优势十分明显。

杨一鹏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半的亲卫,也就是不到五十人,人手一只火枪,敌人一方,火铳密集的程度来看,杨若菲判断对方不下二百人。

杨一鹏在罗川的护卫下,终于赶到杨若菲设下的“银车阵”,眼下的情景让两人惊掉下巴。

黑暗中,突然遭遇敌袭,杨若菲镇定自若,指挥若定。

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是个女儿身,她是如何做到的?

对面树林里偶尔出现火光,杨若菲抬手就是一枪,之后便隐隐听到一声惨叫,估计是被打中了。

看起来,杨若菲指挥得还不错。

己方目前为止,只有一人被打中要害,另外三人受了轻伤。

不过,那些马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小半的挽马都被弹丸击中,瘫倒在地上吼吼儿乱叫,地上黏糊糊的都是马血。

对面林子里的火铳,面对这边的火枪,劣势尽显,因为拿火铳的人必须先用火捻子去点火绳,人还得站着,黑暗中,发铳的人就成了活靶子,被杨一鹏的亲卫一枪一个点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杨一鹏舒了一口气。

“罗川,你带些人到林子里看一看,最好能抓些活口回来。”

杨一鹏需要证据,尽管他已经信了杨若菲。

杨若菲确实没错,顾遂此刻就在对面的林子里,躲在树后正督战呢。

顾遂眼看他的兵一排排倒下,那些没死干净的躺在地上哭嚎,声音凄厉,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剩下来的躲在树后面瑟瑟发抖,都不敢冒头。

杨一鹏那边好像有个神枪手,冒头就是个死。

“开铳啊..”

“你们这帮废物..”

顾遂急红了眼,躲在树后吼叫,他也忌讳对方的火力,弹丸可不长眼,万一被打中了,非死即伤,那就不好了。

一个兵在顾遂的催促下,背过身来,点燃火绳,刚刚转身过去,一粒弹丸正中他的脑门,脑门上顿时开了个洞,血肉飞溅,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噗通栽倒在地。

“娘的..”

顾遂咬牙切齿,这种情况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让他几乎崩溃。

“姐夫,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撤吧。”

说话的人是顾遂的一个副千户,叫周兴,是顾遂的小舅子。

他爹就是盱眙飓风楼的周掌柜,周伯谦。

周伯谦这会儿也在,他倒是老神在在,丝毫不见慌张。

顾遂娶的是王西铭的妹妹王月娥,王月娥生下个儿子就病死了,顾遂又续了弦,娶的正是周伯谦的女儿,所以,周伯谦和王西铭一样,都是顾遂的岳父。

这关系可够绕的,但这种豪门大户,官府中人相互联姻的方式在淮安很普遍,事实上,在大明官商两界也是蔚然成风。

关系网、朋友圈就是这么铸就的,牢不可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周伯谦被杨波强卖下他在盱眙的财产,周伯谦就带着银子来投靠顾遂,这次突袭,多少也跟周伯谦在后面挑唆有关。

“撤?”

顾遂恨恨言道:“撤到哪里?”

“子长啊,带上你的人北上山东,或许是个出路。”

周伯谦叫了顾遂的字,拂须道:“我观这天下,很快便是乱世了,你呆在大明军中厮混,未必是良策啊。”

顾遂心烦意乱。

他这位岳父已经不止一次劝他离开官军,另做打算,因为一旦杨一鹏腾出手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顾遂。

‘大世之争,先谋者,得其利。’

便是他这位岳父大人的这段时日的口头禅,成天在他跟前唠叨,乱世即将来临,不如早做准备。

也不知他哪儿来的自信。

不过这次突袭杨一鹏倒是听了他的,结果如何?

顾遂为人贪婪凶残,但他真不想跟杨一鹏对着干,他是被逼的。

其一,他和慧能在碧云寺密议,慧能被抓,大概率要招供,这就意味着他和杨波结下了梁子,杨波又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说不得日后杨波要来找他的麻烦,杨波有枪有炮,他打不赢。

其二,王西铭下了台,杨一鹏又不待见他,他在卫所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其三,他得到消息,杨一鹏的车队里有二十多万两银子,这才促成他挺而走险。

倘若事成,既能抢来银子,又能将杨一鹏乱枪打死,或许,他的麻烦便减去一大半,岂不美哉!

他在西张桥的两头都设了伏兵,拢共半个千户队,每个人除了配长枪,还人手一只单眼或三眼火铳,在官军中算是装备精良了。

只待杨一鹏的车队半数过桥,然后趁黑突然发起攻击,前后夹击,胜算极大。

谁知杨一鹏竟然在西张桥前逡巡不前,后来竟调转马头,眼看就要回霍庄了。

顾遂便想作罢,却禁不住周伯谦的百般怂恿,又见杨一鹏的车队乱成一窝粥,只好用桥北的一半人马发起进攻,现在却落得这般结果。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经此一役,虽然他没有抛头露面,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杨一鹏早晚得知道。

顾遂如何还能能继续做他的卫指挥使?

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听从周伯谦的忽悠,北上山东。

北上山东,其实就是落草为寇了,那真得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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