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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起,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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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姑,柯家的祖奶奶,江湖包袱客的第十六代传人,好像是的。她也不确定,只知道经常对柯定一说“你十八代祖宗那会儿也是光屁股打江山,传到你就变味了?”姑且就算江湖包袱客十八代祖宗的第十六代传人吧。
满姑早在很多年前就升级成满姑奶奶,可不知为什么,大的小的老的少的总是喜欢叫满姑奶奶满姑,她也总是乐呵呵的受着。哪怕是个光屁股娃儿比她孙子还小,只要能甜甜的叫一声“满姑”,她也能变戏法似的拿出点好吃的,一点干虾酱,一根不知名的甜野菜,几棵覆盆子,再不然就是几个浸水野藠头。
——满姑坐在芦苇编的席子上拿着蒲扇使劲的扑打着满天飞舞的蚊子。伸长脖子想看看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异象,今天特别闷,闷得人烦躁。烦躁得想要与老头子满爹打架。
房前屋后已经薰过辣蓼草了,可是蚊子还是一个劲的飞。今天特别的多,随手抓过去就是粘乎乎一陀。
睡不着,老头不理自己,打不成架,就那么干坐着。不好点灯,煤油不好买不说,家里更是连买盐的钱都不够,哪还有钱买煤油,平常也就早早的吃完饭,把辣蓼草四周围点上,在烟薰火燎中往床上挺尸。
当然,家里也没有蚊帐的,推开茅草窗蚊子能成堆,关上窗又热得没法,只能拿着扇子到处扑,顺便给早就鼾声如雷的满爹扇下风赶几个蚊子,要不今晚蚊子能将满爹整个人给抬走。满爹是不怕蚊子的,一身黝黑粗糙皮肤皮厚不说,更主要的是蚊子在黑夜里也找不着人,太黑了。满爹身上有疤,蚊子不小心咬着疤才会痒,疤不少,除了头上没有其它地都有,不仔细数还数不过来,为了怕吓着别人,白天哪怕再热,满爹也要穿得整齐,脸还白晒不黑。经常被老伙计们笑称一声白佬。
满姑心里燥得慌,叉开两条腿坐在席子上,总是静不下心来,有着不好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傍晚起了一阵风,然后就立即停了,要下的雨也没下来。云盖得重,空气里带着闷热也带着浓浓的湿气,人就象在泥沼中浑身不舒服。
满姑扇子呼呼的扑着,不一会儿也迷瞪了,管它蚊子多和少,满姑也是皮厚不怕蚊子的人。
“哗——”“沙——”忽然窗外竹林摇晃。
“起风了,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满姑迷糊着推开窗,想感受那一阵风带来的凉爽。
窗外依然黑沉沉不见星月,竹林似乎也在推窗的这一刻约好,一点动静也没有。满姑感受到的依然是扑面而来的潮气,迷瞪中充满着失望,心里愈发的烦燥,把头伸出窗外够了够。脖子上突然一凉,下雨了不是。再一摸,重了点,也不知道拍死了个什么虫子。满心晦气的拿着手往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子腥味,将手往破内衣上擦了擦。再闻再擦,一赌气将窗子猛的一关,拍得震天响。
满爹似乎听到什么,翻了个身又睡了。
满姑没等来风,又拿着扇子呼呼的扑起来。没过一会,又迷瞪着倒在满爹旁边,一会儿又梦见曾经和父亲放排江上走,撑杆网渔去,突然来个水上漂,一脚将满爹踢到床里边。满爹翻了个身就那么挨着床边又打起了呼噜。
满姑睡得不沉,一脚踢出就从似睡似醒中清醒过来,接着再也睡不着了,感觉全身都痒,拿着手到处挠,拿着扇子到处扑,烦得不行。
好不容易再次迷瞪了,窗外又一阵风起。
“哗——”“沙——”
这一次竹林摇得更猛,竹叶蹿得更响,似乎有什么在林中横冲直撞的穿过,又似乎什么在竹叶中挤过带起哗啦啦的响声。
“嘎——”老鸹不合时宜的在此时叫起。正推窗透风的满姑打了个冷颤,天不怕地不怕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手交叉着在手臂上摸了摸,还是感受不到一丝儿风,又把窗关了。不耐烦的一屁股顿在床上,本就不结实的地土胚垒起的床这会儿估计是开裂了。
三番五次被折腾得不轻的满爹这时候也是满满的火气,转了个身坐起来,一把夺了满姑手上的蒲扇,猛的扑几下,火气还是不轻。
“你个死婆娘,发什么骚,睡噻。明天还要上工。”
骂完,满爹直挺挺的往床上一倒,把扇子往身上一搭,接着睡。满姑抢起扇子准备给满爹几扇子柄,高高举起轻轻的扇了几下风,柔柔的挠着那摸得着的几处伤疤。
也就温柔了那么一刹那,满姑又迷瞪起来了准备往床上倒。
“哗啦啦——”
这次竹林摇动的声音更大,再一次将满姑闹醒。一阵凉一阵颤,再也没有半点磕睡,就那么挨着满爹,心里却是扑通扑通直跳。不会真出什么事吧,这荒村野地的闹点鬼出点事也不稀奇。行走江湖稀奇事多,没见过可也听得多了。
“啊——”随着一声惨烈的叫声印证着满姑的不安,接着就是那压抑着的唿唿闷吼声,紧接着一片又一片的砸东西的声音。
满姑跳了起来,顺手抄起墙角的扁担,一把推开窗,大吼一声“什么鬼,敢在我满姑面前做怪!”
回头又跃到床边,准备拉起掌柜的作个伴壮下胆,一拉一个空。其实,就在那声惨叫中满爹鱼跃坐起,挨在床边扒下床上唯一垫角的红砖。只是不像满姑那么毛糙,就那么静坐着听风观势再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你个死婆娘,鬼喊鬼叫什么,好像别人不晓得你满姑奶奶厉害是吧?”
“听声音好像是尤家的是吧?他那婆娘就是个痨病鬼,我看迟早要发病,不是她吧?”
满爹一句骂让满姑静下心来,也安心不少,接了一句顺风听音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满爹拎着半块砖,紧走两步顺势用脚勾开半破不旧的草席子门,当势就跨了出去,再用手一撩将门给撩开,满姑跟了出来,手上的扁担摆出个起手势随时准备横扫千军单挑当面鬼。被不被鬼群殴先不说,气势要足。
半晌,风走了,云也散了,满满星空下隐隐约约全是人。村里人全起来了,不是那声怪叫给吓起来的,而是被那比怪叫还大吼给叫醒的。全村人全往满姑家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围拢来的时候,把满姑也闹得个矇瞪,干嘛都往我家走,不是应该往尤家走吗?
村里照例是晚上不点灯的,不过这次是个例外,太严重了,一声惨叫一声吼,全村的人都起来了。
书记点亮了那支轻易不点亮的村里唯一的电器——手电筒,亮瞎了周围一圈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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