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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怪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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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霖离开药材行后,找了家食店吃了碗汤饼,随后去了鱼店、肉铺、米行买了临出门前,惠娘让他买的日常家用,又去酒肆买了两坛新酿的绿蚁酒,果子铺挑了几样流行的果子,眼看时候已经不早,打算出城回黄袍山。

  他骑着六花行到城门时,发现城门边聚集了一群人,人群议论声很大。

  “这破玩意值十贯,莫不是个骗子吧!”

  “就是就是,看他神神叨叨,不是骗子就是傻子!”

  “......大家可不要被他骗了......”

  李霖坐在驴背上,视野比较高,循声越过人群,发现人群中间有一个衣衫破烂的老道,盘膝而坐,半闭着眼睛。他身前放着一个二尺多长的铜制器物,形状奇特,乍一看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

  李霖不是多管闲事之人,正打算收回目光,继续赶路,那老道半闭的眼睛瞪大了些,不屑的扫视一圈人群,嘴唇蠕动了几下。这一幕恰好落入李霖眼中,他心中一动,勒住了驴缰绳。

  老道刚才喃喃自语说的是:“无知白丁怎识保佑天子座之器!”

  李霖下了驴背,拨开人群,走到老道面前,仔细观察这铜制器物片刻。

  他向老道拱了拱手,“道长,可否让在下试一下此物。”

  那老道瞥了他一眼,未置与否。

  李霖笑了笑,从驴身上取下一坛绿蚁酒,拍开封土,拔掉坛塞,小心的向那铜制器物中间的空杯倒入一缕酒。老道半闭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认真打量起李霖来。

  很快酒便盛满空杯,随即出现一幕让人惊奇的景象,那空杯自动向一侧倾斜,酒水全都倒了出来,倒出后空杯自动扶正,开口向上。李霖又向里面倒入,盛满后又自动倒出,而后扶正。

  事实证明了李霖的猜测,刚才老道的自语让他想起一个典故——孔子观欹器,孔子到鲁桓公的周庙参观,第一次见到了鲁国的国宝欹器,他问这是什么,守庙者告诉他,这是欹器,是保佑天子之座之器,寓意满则覆,虚则欹,此器用来警惕天子。

  欹器,类似沙漏计时器。瓶壁有双耳穿绳悬挂,瓶子盛满水时就会自动倾倒。空瓶后,又口朝上平置于,再往里面匀速滴水,盛满后有会倾倒,形成周期性自动滴入水、倾倒水、空瓶立正,循环往复,设计非常精巧。

  欹器制作方法,汉朝末年因为战乱失传了,经过他刚才的测试,这老道卖的果真是欹器!

  李霖对老道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他想到了一个人。

  老道轻笑一声,声音低哑:“好!终于来了个识货的人!你既然识得此物,可要买下它?十贯就可以拿走。”

  李霖笑了笑:“敢问道长大名?”

  老道似乎有些不耐烦,“问这么多干什么,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李霖不气不恼,和声说道:“在下若然真心要买,也得问个器物的来历和原主大名吧!”

  老道沉默片刻,哑声说道:“吴赐。”

  李霖一听,虽然不是心中想听到的那个名字,人却是对上了。

  他向着老道拱手施礼道:“可叹千里马,封爵犹可待。”

  吴赐闻听此言,脸色大变,眸光阴晴不定,转瞬间,一抹颓废之气浮上面庞,不自觉的站了身来,手微颤着指着李霖问道:“你到底是谁?”

  “在下只是个无名后辈,若前辈肯赏脸,请移步一边的食店叙话。”

  吴赐眼珠转了转,终究是同意了。他将欹器用布包好,随李霖进了附近的一家食店。

  李霖让酒家上了一盘羊肉和几个胡饼。吴赐老道似乎好些日子没有吃饱。食物一上来,便如饿狼般席卷一空。

  许是吃的太急了,吴赐被噎的直翻白眼,李霖一直安静的看着吴赐吃东西,此时适宜的递给他一碗水。

  吴赐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打了个响嗝,轻抚肚皮,眼睛有些发直。

  李霖温声说道:“道长,可吃好了?”

  吴赐回过神,点了点头,目光狐疑地问道:“你如何猜到我的身份?”

  李霖语气和缓,“马前辈的器械技艺独步天下,在下仰慕已久!”

  吴赐的脸色灰败:“马某技艺再好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无功名在身的白丁。”

  李霖见他终于承认,心中了然。此人名为马待封,唐传奇中曾经记载过此人的事迹,他是开元天宝年间的一名能工巧匠,技艺高超,被后世的专家学者誉为中国自动化制造“机器人”第一人。

  他曾经给唐玄宗李隆基修过法驾,即天子的马车,而后又给皇后进献过一个全自动梳妆台。欹器自东汉而来便失传,竟被他重新造了出来。

  如此才华横溢的一个人,却始终没有得到唐玄宗的看重,唐玄宗对善音乐、诗文、书法者待若上宾,却对能工巧匠视为下人。马待封郁郁不得志,最后回了家乡含恨而终。

  李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这位奇人。他拱了拱手:“在下李霖,敬重的是马前辈高超的技艺,与功名利禄无关。”

  闻听此言,马待封的脸色稍好转些,轻叹一口气说道:“蒙李小郎抬爱,马某如今只是个落魄潦倒之人,连去长安的路费都没有,需要靠随身带的一个欹器换取路费。”

  “马前辈要去长安?”

  “不错,说来忏愧,马某一生但求功名封爵。自开元末年从长安回乡后,费尽心力,为当今圣人打造一座“酒山”,里面融合我一生技艺的心血,打算入京进献圣人。”说到这里,马待封的眼中充满了希望。

  李霖默默地叹了口气,“恕李某直言,在下相信马前辈造出的酒山,必定精彩绝伦,只是圣人依然不会重用前辈。”

  马戴峰脸色一变,“李小郎,何处此言?”

  “是否只有圣人真心喜爱你造的器物,他方能重用前辈。”

  马待封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圣人不喜欢我造的东西?”

  “不是不喜欢,是你造的器物没有造到圣人心尖上。”

  “这.....?”马待封一脸迷惑。

  “敢问马前辈,当今圣人如何?”

  马待封吓得压低声音:“李小郎慎言,可不敢妄议圣人。要诛九族的。”

  李霖轻抿嘴唇:“当今圣人文治武功,皆有大功绩。”

  “这个当然,当然。”

  “那当今圣人心中最关心的事是哪两件?”

  “这......”

  “依李某愚见,一件是开疆扩土,另一件便是百姓吃的饱饭。”

  “的确如此。”

  “开僵扩土除了将帅运筹帷幄,军士奋勇杀敌,攻防器械是否也很重要?”

  李霖见马待封默不作声,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道:“如今关中地区粮食存储勉强尚算充足,可马前辈没忘记开元二十一年关中饥荒,圣人带着百官到东都洛阳暂住的事情吧。若不是当年的老相公裴耀卿疏通漕运,缓解了关内的粮荒,又何来这天宝盛世。那么疏通漕运的器械是否也很重要呢?

  说完这些,李霖盯着马的眼睛,嘴角向上扬了扬。

  马待封的眸光由暗转明,有些结巴的说道:“李...李小郎,你...你的意思是?”

  李霖点了点头,打断了他的话语,笃定说道:“马前辈大有可为啊!”

  马待封思索片刻,眼中慢慢发出了光芒,最后竟然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说道,“好!蒙李小郎指点,马某虽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仍要奋力一搏,我不去长安了,我要回家乡东海郡,苦心钻研,若无所成,绝不再入长安。”

  李霖微微颔首,将刚才入店时从驴背上拿下来的绢帛去了多半递给马,“马前辈,这些绢帛大概值十贯。”

  马待封起身双手捧过绢帛,放到一侧,又将包裹中欹器取出递给李霖。

  李霖却没有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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