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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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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宋新元后来蠢而不自知,落入了冯灯的圈套里。

二十八岁的宋新元从噩梦中清醒,执意与冯灯纠缠到底。

宋新元昨晚看见冯灯的朋友圈后,失眠半宿,起床发现自己感冒了,喉咙又痒又疼。他背靠床头,按住喉结,不断地咳嗽着,仿佛要把心尖的血咳出来。

他察觉冯灯的动静,骤然想起那首俄语诗还有后半部分。他将整首诗搜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渐渐浮起一朵乌云。“啪嗒”一声,他扔下手机,换好衣服跑出去,然而并没有发现冯灯的身影。

冯灯悄然撇下他,独自上班去了。

他在医院也没瞅见冯灯,甚至连续几天都很少和冯灯碰面。冯灯每天早出晚归,总是安排助手或护士指导他,而他还忙着背剧本,所以只能接受冯灯单方面的“冷战”。

清明节假期前一天,心胸外科门诊部开始商量着休假去哪玩。由于职业原因,他们每个人只能调休一天。冯灯也一样。

当冯灯出去开会时,护士沈灵溪感慨道:“如果能和冯教授一起出去踏青,我就死而无憾了。”整个大外科都知道沈护士喜欢冯医生,刚入职时还追过冯灯,结果以失败告终。

韩乐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美梦:“醒醒,冯教授每年清明节都要回家扫墓的,除非你哪天进了他家门儿,他才会带你去。”

宋新元支起耳朵,假装不经意地问:“冯医生家里……”

韩乐瞧瞧外头,小声道:“冯教授的父亲去世很多年了,我是偶然听梁主任说的。”

“唉,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出了车祸。”沈灵溪补充道,“所以冯教授几乎不开车,对待出车祸的患者也异常重视。”

“别瞎猜,冯教授对所有患者都一视同仁。”

“你懂什么,你才跟过冯教授几台手术?我可是身经百战的……”

一瞬间,宋新元怅然若失,仿佛得了失忆症。他曾与冯灯交往四年多,从没听冯灯谈过家事,更不知道冯灯每年都回老家扫墓。他自以为了解冯灯,回首一看,他了解的那些都是冯灯蓄意透露给他的。

冯灯申请六号休息,五号下班后,便收拾行李准备回西照县。

当冯灯走出房间时,宋新元站在客厅问:“你坐什么车?”

“城际列车。”冯灯低头穿鞋,发现宋新元那双旧球鞋不见踪影。

宋新元有意无意地提醒他:“别忘记带钥匙。”

他顿了顿,打开门说:“带了。”

“别忘记给被你害死的人烧纸钱,免得夜长梦多。”

“把这句话带到监狱,送给你爸。”

他睨了一眼宋新元,关上门离去。在他身后,宋新元讥讽地笑了笑,收起笑后,面色惨淡。

四月六日,宋新元闲着没事干,依然去了医院当见习生,时不时请教一下韩乐。下午三点,阳光绚烂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声势浩荡地冲至急诊楼前。

走廊广播里有护士在喊:“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急诊收到一名特殊患者,请大外科各位主任前往理事厅开会,请门诊处的在院医生协助急诊进行救治——”

“出事了,你先自己看着,我过去帮忙。”

韩乐边说边往急诊楼奔去。宋新元望着他慌张的背影,放下剧本,也追了过去。一行人蹿到急诊楼门口,遇见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转运车往里跑,后面还跟着两名患者家属。

韩乐帮忙扶着转运推车,大声问沈灵溪:“怎么回事?”

沈灵溪快速道:“先天性肠\/道狭窄!这个孩子爬滑梯时跌倒,导致狭窄性肠梗阻病发,病发地点离医院太远,肚子疼了三个多小时。”

男孩躺在推车上,脸色苍白,五官因痛苦而紧紧皱着,身体蜷缩在一起,右手无措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虚弱地哭着说:“妈妈,爸爸,好疼啊,我好害怕,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孩的妈妈看到身穿白大衣的韩乐,犹如看到了希望,抓住韩乐的衣角,声泪俱下地乞求道:“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们花了好多钱才挂上专家号的,求求你们,救救他吧,他才七岁啊!”

男孩的爸爸也在旁边红了眼睛,沉痛地抹着眼泪。

“操!居然收急诊病人的钱!”韩乐不忿地怒骂两句,告诉男孩的父母,“不要急,我们马上给他安排手术,专家们正在开手术会议,很快就能研究出治疗方案。”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男孩的父母连忙道谢,除了感谢的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男孩直接被送进了ICU手术室。韩乐换上隔离服,刷完手跑了进去。护士和麻醉师也迅速聚集。宋新元学着他们的样子给自己消完毒,跟了过去。

不久,外科主任梁仕章走了进来。他刚开完术前会议,冒了一脸汗。

韩乐看到他,指着床边的监护器,着急地说:“梁主任,这个孩子发病三个多小时了,他的呼吸极其不稳定,腹痛剧烈,而且逐渐加重。怎么办?谁来做手术?”

韩乐正说着,听见男孩难受地号叫一声,失去了意识。一帮人连忙看向监护器,好在他的心脏图形没有异常。

梁仕章神情复杂地说:“这是感染性休克,先用抗菌药和止痛药吧。韩乐,你跟我出来一下。”

韩乐猛然抬头,疑惑道:“我们为什么不立刻做手术?他已经命悬一线,快撑不下去了。”

站在旁边的宋新元不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只听懂了韩乐最后的话,若是再不进行手术,一个七岁儿童的生命就要消失了。

“患者发生心室纤颤!”

坐在监护器前的麻醉师徐永安忽然提醒道。同时,响亮的警告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韩乐急忙喊道:“先安排直流电,注射肾上腺素,准备给病人输液。”

其他的医护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动。

“韩乐,等等,”梁仕章欲言又止地看着病床上的小男孩,无奈地叹了口气,“会议结果出来了,你去通知患者家属,让他们转院吧,这个手术我们不能做,因为成功率不到三成。”

韩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主任,你在说什么?他还活着,还有机会!如果我们现在把他送走,不就等于见死不救吗?”

梁仕章摇摇头,面朝监护器说:“从他的症状来看,他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你冷静想想他的病史,很多专家都没找到医治办法。这次意外又加重了他的病情,谁能保证治好他?要是手术失败而导致病人死亡,那么会严重损害我们医院的名声,从长远来看,影响很不好。”

“名声?医院的名声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我们学医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冯教授在这里,一定会同意做手术的!”韩乐突然向外跑,“我去给冯教授打电话。”

“韩乐!”梁主任连忙追出去,一把年纪的人了,跑起来歪歪斜斜的,看着就累。

宋新元先他一步赶回心胸外科所属的办公室,瞥见韩乐正在打电话,急得像油锅里的蚂蚁。

“怎么打不通呢?谁有冯教授的私人号码?”韩乐看见扶着门框喘气的梁仕章,抓住了梁仕章的衣服,“主任,求您给冯教授打个电话吧,他肯定能救那个男孩。”

梁仕章摆摆手:“韩乐,我不能打,即使是冯灯也不可能顺利完成这台手术,而且现在把他叫来也晚了,他不在市里。你想开点,你在医院进修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不要感情用事。”

办公室门外,宋新元想了想,走到楼梯口,纠结地按下拨号键,谁知下一秒,电话就通了。

双方隔着电话线,沉默地对峙着。宋新元咬咬牙,败下阵来:“你回来了吗?能不能来一趟医院?这边出现了紧急情况。”

下一秒,他听见冯灯呼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传到他的耳旁,“回来了,我刚走到医院门口。”

同时,韩乐收起手机,走出门,语气郑重地说:“梁主任,这台手术让我来做吧。”

梁仕章果断拒绝:“不行,你开什么玩笑,你升为主治医生才几天?指挥过几台手术?这么仓促地做决定,出现医疗事故了谁负责?你难道想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患者葬送自己的前途吗?!”

“没关系,只要家属不介意,我就愿意做,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出事了我负责,求您了,主任。”

梁仕章长叹一声,最终妥协,走进手术室前,严肃地叮嘱他:“患者家属不仅需要签署手术同意书,还必须签署一份手术知情书,以防万一。”

韩乐做好术前准备工作,悲壮地靠近手术台。宋新元发现他的脸色死白死白的,如同石雕人像的面庞,握着手术刀的手也抖个不停。

从他去而又返还不到五分钟。他恍惚了一会儿,按照冯灯那样,朝周围的助手和护士下指令:“安排直流电,注射肾上腺素,准备进行输液。”

麻醉师徐永安平静地报告:“患者刚才已完成输液,生命体征已恢复,请进行紧急手术。”

“接下来——”

“切除患者坏死的肠管。”(*注①)

冯灯的声音忽然飘进手术室。所有人都望向门口,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角落里的宋新元也松了口气。

“冯教授!”韩乐转过头,鼻头一酸,竟哭了出来。

“韩乐,把手术刀交给我,你当我的助手,结束后记得交报告,”冯灯穿好手术袍,严词厉色道,“擦掉眼泪,准备做手术。”

“好的,教授。”韩乐用湿巾擦擦脸,整个人都镇静下来。

这时候,心电设备再次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徐永安扬声说:“患者的心电波形出现异常,发生心室纤颤。”

“继续注射肾上腺素,准备直流电,100焦耳电击患者。”冯灯安排道。

“好的,教授。”

充电完毕后,男孩的心电图形终于恢复正常。“接下来,坏死肠管切除手术现在开始,”冯灯拿起手术刀,给助手和护士下指令,“给我镊子。”

“给您”

“纱布。”

“好的。”

“病人的小肠和肠系膜之间有粘连,我们需要剥离这些粘连的地方,给我解刨剪,”冯灯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然后解除肠管狭窄的部分。注意,他肠管里在流血,如果想止血,必须阻断肠系膜上的动脉根部,之后进行缝合止血。韩乐,把血管钳拿给我。”

“好的。”

“缝合止血完毕,最后我们来切除他肠管坏死的部分。擦汗。”

“好的。”一名护士走过去,分别为冯灯和其他医生擦了擦汗。

这是宋新元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冯灯做手术。冯灯的目光里只有患者。他静静站在那儿,举手投足之间,在所有助手和护士的眼中灼灼生辉。然而,宋新元越看越觉得不甘心,暗暗举起细长的食指,隔着口罩啃了一口。

经过六个多小时的抢救,小男孩终于脱离危险,当手术室外的家属知道这个好消息后,哭得泣不成声,差点儿向所有医护人员们磕头致谢。

术后,冯灯和韩乐都得到了处分,冯灯停岗一天,而韩乐被要求回家反省三天。晚上,一行人去医院门口聚餐。韩乐喝多了酒,为这大起大落的一天哭哭笑笑,冷不丁问宋新元:“大明星,你怎么会有冯教授的私人手机号?我们跟了他好几年都没拿到手。”

宋新元正在嚼辣子鸡丁,听见他的话呛了一下,难受地咳嗽起来。一杯白开水递到他面前,他端着就往嘴边送,喝完才发现递水的人是冯灯。

他觉得嗓子里的热气更浓了,好像自己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水杯,回复韩乐的问题:“因为我欠了冯医生的钱,所以找他要了微信号还钱,他微信号就是这个。”

“卧槽,你居然加了冯教授的微信!”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

沈灵溪艳羡地看着他:“小元哥,咱俩做个交易吧,我给你一百块钱,你把冯教授的微信号告诉我行不行?”

“一百块?”宋新元忽略冯灯的眼神,开玩笑道,“当然可以。”

回到家后,宋新元左思右想,实在为自己的退让气不过。于是,他将那首诗的后半部分制作成图片,发在了朋友圈,仅指定冯灯可见。

宋新元:

而现在——因发烧和哀怜哆嗦,

惟有像狼一样嚎叫,惟有:落入你的脚下,

惟有垂下眼帘,因为欢愉的惩罚——

这犯罪般的激情和残忍的爱。

(*注②)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消息提醒,戳开一看,是冯灯在他那条状态下点了一颗“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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