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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本为天造一双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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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耳边的风微若无物,仿佛不时可送来万物苏醒萌动的细碎声响。而容缓的声音则轻若微风:“请问,普通女子……是什么样的女子?”

“这……”容保心中后悔不迭,好端端的问这个东西作甚?但话已经出口,缓姑娘也不像是有被他含混带过的打算,只是硬着头皮将话题延续下去,“就像叶小姐?”

“叶小姐又如何呢?”

“今日,您出门时,叶小姐不是邀您上街或者踏青么?对女子来说,那样才算普通的日常不是?拒绝了朋友的邀请,只是为了见一个杀人魔王,在小的看来,缓姑娘对自己实在有点苛刻。”容保恳切道,“小的相信,您若想过普通女子的人生,城主也一定会如您如愿。”

容缓笑得和风细雨:“那么,你应该晓得我是在自己的大婚前夕被你们城主掳回平城的吧?”

“……”容保表情写满一个“窘”字。

“容保小哥。”容缓慢声缓语,“我无法像叶家小姐一般生活,因为,我不是她。”

容保讪笑:“这是自然,缓姑娘是缓姑娘,叶小姐是叶小姐。”

“叶小姐出身名门,有家门护佑,自有叶小姐的人生。容缓出自微贱,得恩人收养,自有容缓的宿命。”

容保无措地摸了摸头,讷讷道:“容保只是想缓姑娘其实不必那般辛苦……”

“既被赐予容缓之名,无论你们城主会不会准许容缓成为你口中所说的普通女子,容缓都有容缓必须去完成的事。这与你被赐名容保,也有容保应该去担负起的责任一样。”

容保不知该如何应声。他心里很明白,正是因为缓姑娘是大小姐从街间捡来的孤儿,与自己是城主捡来的孤儿的处境相类,才认为能够感同身受地劝慰一下,但缓姑娘显然是在告诉他:即使出身相同,处境相似,他们的心志仍会有天差地别。

“如果缓姑娘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会遇见更多如蒋更那样的人。”他道。

“是么?”容缓嫣然,“那么,容缓今后的人生,还真是值得期待。”

“……”好吧,这就是说书人说过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了吧?真是令人惭愧呢。

*

容华将出征日期定在三月十六。

而容华亲征这一决策,因为蒋更的存在,一度难以成行。

无论是平州官员,还是城主府幕僚,铁血一派极力主张斩蒋更首级,震慑天下;温和一派则顾虑会因此招致天海军的疯狂复仇,建议城主效仿先贤七擒七纵释放蒋更,借机拉拢本就与储何早生嫌隙的天海军为己所用。

而容华既不想取蒋更人头,也无意纵其还归故乡。

不杀,因为与蒋更并无私人仇怨,甚至不是异国之敌,此人名望起于疆场,武功盖世却从未有私恶闻名于世,至少在他看来还属罪不至死。

不放,概因没有人会放虎归山。先贤有先贤的度量,今人有今人的局限,蒋更那等妖龙样的人物,不可能纵其回归天海。

但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归顺降服。从而,在平城诸人的判断中,这位天海主帅纵之是放虎归山,拘之非长久之计,一度成了烫手山芋。

于是,城主府议事大厅内,又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阻止城主亲征。

“天海军的惊悚之处,在下不必多说,想必在座各位心知肚明。如今他们的主帅陷于平州,其他人岂会坐视不理?天海军各营将领,任哪一个出来都是顶尖高手,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果那些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我平州地界,城主不在城中,谁来压制那些人?”

“是啊……”

有人如此发声,就有人如此附和,只希望城主莫离平州,坐阵城内以安民心。

方、陈、南三位先生置身于城主身后,观望大厅内各人嘴脸,心中同发感慨:果然无论何方,都会有各等人群。

城主身为主君,须观顾全局,有些话,有些事,必须交予属下完成。而此刻,他们有志一同地没有献言,静待他们的得意门生登场。

“城主,蒋更那个人,要么杀之而后快,要么纵之绝后患,倘若城主打算将之羁押,就请城主不要离开平州,以免……”

“这位大人对平州的防卫未免太过没有信心。”容缓声随人来,先向容华拱手为揖,再向诸人浅浅一礼,“方才,容缓又去探望了蒋更,告知了城主对他的打算,特此来向城主复命,既然恰逢各位集聚一堂,不妨也来听一听。”

“容参议。”孟将军大喜,正愁没有一个人替他们这些武人代声,与那些能言善辩的文人们辩驳一二,“蒋更是容参议所擒,自然比我等更有权力质喙该如何发落其人。”

容缓着一袭简素深衣,绾一个简单发髻,没有刻意规避女儿身份,也不曾装饰女儿面容,就如此踏进男人的世界,身姿修长,步态从容。

她向孟将军颔首为意,道:“蒋更既成平州战俘,自然要好生利用。有蒋更在,天海军必定会设法营救,如此正可守株待兔。”

“容参议想用蒋更作饵,引天海兵自投罗网?”孟将军问。

容缓颔首:“正是。”

“容参议这个主意自然是妙极,只是,既然有此谋虑,城主更不能离开平州。如今,我平州能征惯战的猛将多征战在外,如果城主也离开,纵然是天海军自投罗网,谁又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名文官道。

“倘若我没有记错,阁下是新近升任平城知州的杨大人。”容缓面向对方,“听杨大人的语气,对天海军战力知之甚深,却为何只停留过往的恐惧中,不去想平州的现在?”

那位杨大人蹙眉不解:“平州的现在又如何?”

容缓一笑:“平州的现在,能够夺下安州要寨黄披城,能够生擒活捉天下闻名的蒋更,能够灭掉梁州的城主冯逵。这还不足以使阁下意识到平州今时不同往日么?”

杨大人怔了怔,道:“本官并非惧怕,而是顾虑平州安稳。”

“城主亲征,正是为给平州长久的安稳。而本参议能够擒住天海军主帅,便能擒住他们的将军、副将、千夫长、百夫长。杨大人只须做好份内之事,悉心打理平城事务,其它事,交由我们这些军中人如何?”

杨大人面上浮起些许的悻悻之色,道:“本官晓得容参议立下大功数件,乃平州人心中英雄,但请莫骄莫躁,莫以为擒了一个蒋更,整个天海军俱可为你所擒。”

容缓淡哂:“杨大人不是容缓,又如何认为容缓做之不到?”

那杨大人被堵得一窒,一个小小女子居然有这等气势,实在猝不及防。

“正是如此。”容华站起,缓缓踱下台来,目光在厅内每人面上逡巡而过,“平城有孟将军镇守,有容参议出谋划策,本城主才可放心将背后交与他们,心无旁骛地冲锋陷阵。各位只需各司其职,做好份内之事,等待本城主凯旋归来即可,就此散了吧。”

此前,城主端坐正央,只是引导与聆听,所以才有各声并举,如今这般发声,显然是拍板定音。在座者皆是跟随容华多年之人,多少都领教过这位清贵公子在清贵外貌后的雷霆手段,知其一经决定,断无更改,故而所有人皆俯首听命,恭身作别。

三先生望向自家愈发稳健的弟子的眼中,尽是与有荣焉。

方之青先行经过容缓身边,道:“还须努力。”

南奉言随后经过,道:“差强人意。”

只有陈彻最为坦白,道:“做得很好。”

待三先生走出大厅,又不约而同向后望了一望。陈彻摇首惋惜长叹:“从哪里看,那两个人都如天造地设一般,却成如今这般模样,委实可惜了。”

方之青挥了挥袖,笑道:“你这书呆子是在学杞人忧天,还是想学媒人拉纤?”

南奉言也笑:“说得正是,年轻人的事,何时轮得到我们这些老头子置喙?是合是分,看得是他们自己的缘分,你在这边叹上千声也无济于事不是?”

这三人边说边去,饮酒小酌去也。殊不知今日风向正南,在南风的吹送下,他们的话声悠悠荡荡地吹进了因为内功傍身而听力不俗的城主耳中。

“本城主当真可以放心出征么?”他从窗前回身,问。

容缓轻颔螓首:“城主放心前往。”

真是坚强呢,坚强得如一面绝壁的岩石,强大而冰冷。容华心底寒意凛冽,淡淡问:“对于蒋更,除了引天海诸将自投罗网,可还有其它想法?”

她摇头:“请城主示下。”

“本城主并没有更好的主意。”容华双足掀动,“本城主不日出征,尚有诸事待理,走了。”

她福礼:“属下恭送城主。”

他从她眼前经过。

她低垂的眸线扫过他的腰间。那里,系了一枚雪青与银紫双色丝线打就的缨络……但,不是自己做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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