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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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及做容华的妻子,你更想做的,难道是容华的心上人?

那一日,在容华走后,升平公主问了胡新舞这样一句话。

那个紫荆轩,对容华的意义并不只是一座空闲的院落。胡新舞是从两个嘴不够严又因为她的善待而亲近过来的丫鬟口中听说的。

这一次,她也是经过一番斟酌之后方才出口,胡家人不做亏本生意,与容家联姻,是为了重归士族,但如果不能在这个时候争得尊严,谈何今后?于是,她索要那个有着非凡意义的院落,是第一步,原是准备了一些慷慨激昂的言辞,却没有想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正当道不清心中是何滋味时,离开的升平公主在擦过她身边时,抛来那样一句话。

这个出自皇家的公主,真是低估了她。

容华的心上人……容华心上的人,能让那样的人放在心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那个容缓,真想见上一见呐。

“小姐,大当家这个月的信过来了,小姐想怎么回复?”

胡家小姐跟前的大丫鬟银巧推门进来,将一封每月必有的传书递到主子手中,自然,作为主子的头号心腹,不可能看不到主子脸上的怅惘,道:“难道那位公主又给小姐气受了?奴婢替您去叫教训她!”

胡新舞眸扫利光,道:“我说过的吧?无论我和她怎么一个斗法,你们都不得插手。她是皇家的公主,周围肯定有暗卫跟着,而恰巧,本小姐的身边也有。我和她对抗期间,两边的暗卫恐怕也没有清闲。即使没落,皇家暗卫也必定尽是高手。本小姐的暗卫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但他们不会为你们去拼命,你们对公主但有一丝冒犯,下一刻人头落地,即使本小姐替你们去报了仇,也无济于事了吧?”

银巧听得一个激灵,摸了摸自家脖子,讪讪笑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绝对不会冲动莽撞就是了。还有,这个月您可要回信?不然像每次那般,由奴婢代笔写个‘一切安好’的字样过去?”

“也好……不。”胡新舞丕地摇头,“我要请大哥用他的人脉帮我调查一个人,你去拿笔墨过来。”

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想要了解容缓,当立刻着手。然后,使她明白,这世间的杰出女子,不只有她一人。

*

哈啾!

窗外艳阳高照,花儿明丽,叶儿碧绿。窗内,容缓打了今天第六个喷嚏。

这一下,更加坐实了兰慧的定义:你受凉了。

青州城的天气是白日温暖,夜间清寒,在校场整整待了一日的容缓回府后一通清洗,因为身边少了那位老娘级的兰慧的唠叨与坚持,她很是惬意地盖了一床薄被进入梦乡,今日便有了如此结果。

“这回我定然要好好的说一下芳草和芳莹,即使说不动你这个不听话的主子,也该趁着你睡熟的时候加一床被子,枉我千叮咛万嘱咐,居然不记得这一处,真是……”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了,兰慧姐姐的唠叨犹未停止。

“……”容缓乖乖喝下最后一口药茶,真真不敢言声。

立在书房外间的芳草、芳莹两人互看了眼,更是不敢发一点声息。

姚宽一边站了多时,瞅准时机插进话来:“西域各国那边,我向几位喜欢游走大漠的江湖同道打听了一下,各国与安州的交谊不外是一些互通有无的商事,仅凭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为安州出任何气力。除非,安州能够许各国无法拒绝的巨大利益。”

“巨大利益么?”容缓浅笑,“巨大的利益可以让他们挥师出动,但一些蝇头小利说不定也能让他们做一些以假乱真的小动作。所谓烽火戏诸侯,前九次是假的,最后一次说不定就成了真的。届时,我们防也不是,不防也不是,那位赵大小姐的目的正在此处。”

兰慧皱眉:“那该怎么办?”

“还真是个难题。”姚宽摸着下巴,沉吟道,“西域各国中,离我们最近的为大灵国,距青州城有三百余里。这三百余里尽是沙漠,设不了哨岗,也不宜派人值守,而如果在大灵国设一个人手,除非提前得知,否则发现对方兵马出动时,也只会前后脚到达。尤其是对方当真出兵攻打青州时,如果仓促应对,反而更容易坏事。怕得是此前对方已经佯攻多次,兵士们先行有了懈怠之心。”

容缓颔首,黛眉微颦,心思浮动。

“你养的那些鸽子呢?”兰慧问丈夫,“不能飞过沙漠,随时报信么?之前兰心在安城收集消息,所用的鸽子是从驯养人的手里买来的,都能为我们所用,你的信鸽应该更能干吧?”

姚宽咧了咧嘴:“姚夫人,你当我那些鸽子是比别只多一对翅膀不成?而且,它们是我大多是在江南养成的,不适合沙漠飞行。”

“即使可用,我也不想把一个得力的人手浪费在大漠之国。”容缓道。

“那怎么办?”兰慧问,惟独赵颖慧,决计不能输,既然已经把羿清输了,其他事上便要寸土不让。

容缓思忖良久,道,“那日,姚宽大哥曾奇怪为何这一年内容华、羿清皆无大动作。容华那边不难猜想,虽然此前揶揄他是为桃花所缠,但从长远看,以不到四年的时间就将安、梁纳入版图,自是需要好生整理,安定后方,暂缓激进是对的。而羿清,无非是做不得主吧?即使已与赵颖慧成婚,女婿与儿子还是有所分别,尤其是扩张领土这等的大事要事,决计不会完全依照他的意愿进行。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已经有一点焦躁了吧?”

“我想一想……”兰慧点着自己的右额角,“羿清这个时候肯定在想,我可是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子换来了今日,你们还不能让我照着自己的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日子还怎么过……对吧?”

容缓忍俊不禁:“兰慧姐姐是羿清肚里的蛔虫不成?我们姑且不去剖析他如今的心境,只来讨论一下目前的这份短暂平静。打破这份平静的最大可能,是有一方突然发力。但目前看来羿清可能极低。而一旦容华兵事再起,羿清也便再也按捺不住。这是赵颖慧为自己埋下的隐患,她……”

兰慧嗤了声:“那就让她自己吃下去呗。”

自己吃下去?容缓心内忽地一动:“对呢,自己种下的果,当然要自己吃。”

言讫,她探手执笔,在面前纸上落字成书,而后扬声:“芳草,去请兰七过来。”

兰慧瞳光一亮,扑到桌前:“缓缓已经想出主意了?”

容缓指尖摩挲秀颚,淡淡道:“既然赵家大小姐想要我寝不安枕,我便还她一个食不下咽。“

兰慧面上兴奋不已:“怎么做?要怎么做?”

“兰七会把这封信送到黑水城,褚玉一直惦记着要还我一个人情,这一回就借用她黑水城里那群黑衣管事一用,不杀人,不放火,只玩一场官兵抓强盗的游戏,相信褚堡主不会拒绝。况且,搅乱安州,等同帮助平州,禇堡主既为容华拥趸,更该积极响应才对。”

喜欢驰骋沙场主宰胜局的赵大小姐,西域各国这个潜在的危机是你制造给我的,那么,利用你亲手为你自己埋下的隐患让你的人生更为波澜壮阔一些,应该不会反对吧?

兰慧看她主意底定,心臆顿时畅快起来,道:“话说,缓缓,羿清与赵颖慧完婚时,你好像还送过一份礼过去,是什么?”

大概是在十个月前,明州大小姐的婚讯传遍四方。容缓亲自经手,将一份大礼送去。其时兰慧不在正潜心教导芳草五人,不曾参与,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容缓莞尔:“我们白手起家,不比他人家底丰厚,送得自然不是豪奢之物。”

兰慧心急难耐:“所以说,到底是什么?”

容缓:“太阳花。”

兰慧:“啊”

容缓:“羿清那一日向我求婚时,双拷捧着就是意喻着爱慕与忠诚的太阳花,他既为人夫,我便他的爱慕与忠诚双手奉还。从此使君有妇,各奔前程。”

兰慧:“如果是花的话,到了他那边,不就枯了?”

容缓:“枯了便枯了,再美丽的花儿,总是有枯萎的一日。再坚定的许诺,也会有背弃的一刻。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终须折。”

兰慧霎时笑得像极了一位邪恶的老巫婆:“那位少年,在收到花的那刻,是感动得痛哭流涕?还是懵懂得不明所以?真想看一眼呢,咯咯咯……”

*

“有点冷了。”羿清道。

所站之地,为此处的至高之处。所站的悬崖之下,是一道不见底的渊谷,风声烈烈,宛若从至深的地底之处传来。

后方随行的卫义捧上皮质外氅:“此处气候无常,少主披上吧。”

“不必了,稍后与众位将军切磋一下,身体自会热起来。”羿清转身,向着山下方向走去。

卫义疾步随上,道:“少主,赵大……不,少夫人的传令官到了,这时候已经到了半个时辰。”

羿清扬唇一笑:“你是不是认为本少主将人晾在那里有失厚道?”

“诶?”

“明明另有所图,却不肯做小俯低。明明羽翼未丰,却如此趾高气扬?”

“属下不敢。”卫义摇头,“属下只是担心,会因为坏了少主与少夫人的感情,给那些等着看少主笑话的人以可趁之机。”

“看了笑话又如何?”羿清不以为然,“本少主还怕一两句笑话么?”

卫义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

羿清步履迈得开阔,言辞也甚是锋利:“想说什么,直管说来,本少主在军中呆得久了,越来越不喜欢欲说还休那一套把戏。”

欲说还休?属下几时那么“娘气”来着?卫义嘿嘿几声憨笑,打算以此蒙混过关。

羿清眼尾锋芒毕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不然本少主的脾气会更加不好,说不定稍后会将那个传令以军法伺候,痛打三十军棍。”

卫义一震,疾声道:“属下的意思,您的现在是用容姑娘换来的,如果您不能好生利用,那容姑娘岂不是失去得太过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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