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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菽水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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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帝、桐亲王同一班朝臣落座后,曲烟茗上前依次奉茶,随即悄然退下,缓步走到缓坡边,才抬首望向练兵场。天同军正欢呼雀跃地庆贺此战取胜,将四皇子与顾余修围在其中。
“顾兄文武双全、诚心敬意,纵使一时意气,也情有可原。想来,曲姑娘该是对赌局之事释怀罢。”高竹寒缓步走到她身边道。
曲烟茗忙收回怔愣目光,看向高竹寒,轻蹙眉头道:“我知力两位公子是因了担忧我的安危,才出此下策。这赌局虽有些荒唐,却是护我周全,也算是将功抵罪。我也是气恼不过,并非耿耿于怀。可是,方才高公子言及此事,尽说是顾公子的不是,不讲自己应局之过,怕是有些不妥。”
高竹寒眼中顿时多了几分仓皇嫉妒,微微别过头去,道:“方才,圣上说要启程回宫。茶器众多,曲姑娘该同柔薇姑娘整理收拾了。”言罢,转身离开。
曲烟茗低头不语,待得抬首,才见四皇子与顾余修上了缓坡,为众人包围、交口称赞。轻叹一口气,曲烟茗踟蹰不前,只得悻悻回了茶房。
“烟茗姐姐,”柔薇将煮好的绿豆茶交与宫人送给兵士,道,“山泉还是不足,我已吩咐人再去收取了。”
“不必了。方才,圣上下令,班师回朝。想必很快就会拔营回到行宫。”曲烟茗道。
柔薇闻言,眸色顿时哀伤,手上一颤,连带手中茶碗发出细小的清脆碎响,
曲烟茗安慰道:“三皇子并未因棋枰阵法的精妙变幻而留在北境带兵。你不必这样慌张。”
“那就好,三皇子重伤初愈,本就未曾好好休养身子。”柔薇勉强扬起笑意道,“若回不得广平城,可是要有损伤了。”说完,欢快转身到角落中收拾茶器,悄悄拭去眼角泪滴。
两日后,上原行宫再度热闹起来,车马喧闹,众人兴高采烈,一派熙熙攘攘。
“与四皇子一别,还不知何时再见,”顾余修很是惋惜道,“还请四皇子多加保重。他年久别重逢,只盼君颜如旧,不染尘世喧嚣。”
四皇子望望远处热闹人群,眸中落寞非常,看向顾余修道:“顾兄虽然风雅,其实是个武人,有些事情却是畏手畏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兄在棋局上思虑深远,对身边事难以执大局而观之。”
“不想四皇子心思这般细敏。可是,有些事情,勉强不来。”顾余修无奈道。
此时,洛景宫中,曲烟茗与柔薇正忙得不可开交,交代宫人小心翼翼包好放好茶器,又叮嘱兵士路上多加注意,还要为众人烹煮茶汤。许久,一切才收拾停当,曲烟茗又急着将茶器送去行宫门口整装待发,留柔薇一人检视洛景宫可有遗漏。
柔薇走向那满是茶器的宫室,推门而入,扫视琳琅满目的茶器,深深叹息,眸中水雾涌动。
“柔薇姑娘,可算找到你了。我以为,你们早就走了。”天同将军气喘吁吁道。
“天同将军?”柔薇两眼盈满光华,转身愣愣看着天同将军,似有失望。
天同将军拿出一柄精致匕首,尴尬道:“柔薇姑娘,将军说,他欠你一罐什么露水,还不来,就以此代替。还望柔薇姑娘收下。”
未及柔薇伸手接过,天同将军就将匕首放在桌上,飞也似的走了。柔薇嘴角微扬,右手拿起匕首,左手拔出刀鞘,见四下无人,手腕翻动,将手中短刀舞成耀眼光亮。还刀入鞘,柔薇将那匕首捂在胸口,笑靥如花。
宁帝一行将要进得广平城时,曲烟茗向皇后提出回嘉木轩看望爹娘,晚几日回宫。皇后念及她进宫时日不短,此次夏狩惊魂受伤、侍茶无错,便准了。
曲烟茗重又伫立嘉木轩门前,激动不已,推开门扉便唤道:“爹,娘,是我,我回来探望。”
修缮焕新的嘉木轩一如当时的干净明亮、幽静雅致,却是空无一人,仿佛空谷幽兰、美人独立,于安静中散发无限萧索。
“烟儿,是烟儿的声音。”曲母有点兴奋道。
“你定然听岔了,怎会是烟儿。她可是远在北地,你忘了顾公子送来的信笺了?”曲父责怪道。
曲烟茗忙快步向后宅而去,刚迈过门槛,就见曲父阻拦曲母。两人看到曲烟茗笑靥带泪,不禁怔住,许久方回神道:“真的是烟儿。还有顾公子。”
顾余修穿过前堂,在曲烟茗身后停步,恭敬行礼道:“见过曲叔曲婶。”
“这么说,你们是从北地回来了?不回宫了?”曲母愈加高兴问道。
曲烟茗苦笑道:“这次回来不过探望,过几日还是会回宫的。爹,娘,这嘉木轩究竟怎么了?顾公子可是知道什么?”
“烟儿莫要错怪顾公子,”曲父忙道,“顾公子不过是时常托人送信来,知会我们你在宫中都好,不必过分挂念。至于嘉木轩,自你进宫后,曾有生意转好之时,可惜好景不长,为人查封后,虽是再度重开,终究还是惨淡经营。如今,嘉木轩几近举步维艰的境地,我与你娘,已是生计艰难。”
“若是我今日不借得回宫机会,回家看看,爹娘仍要我蒙在鼓里、不明就里?不是让我不孝不贤么?”曲烟茗说着,语声渐带哭腔。
顾余修安抚曲烟茗道:“曲姑娘莫急。初来广平城时,嘉木轩三番两次遭受磨难都不曾倒掉,如今境地虽不知究竟因了何种原因,至少不似往日那般无助。曲姑娘身为女官,俸禄虽不至优厚,也可接济二老。”
“顾公子所言有理,”曲烟茗抹去眼泪,就要从包裹中拿出钱财,道,“这次回来带了几贯钱,该是可支撑一阵。待得我回宫,再设法托人送来。”
曲母上前抱住曲烟茗,早已泪如雨下,哽咽道:“烟儿难得回来,说那么许多坏事作甚。来来,我去做些吃食,也算是给你和顾公子接风。”说完,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儿,进了厨房。
曲父将两人引到桌边,备器煮茶,道:“你们一同回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和你娘也好准备准备。”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曲烟茗疑惑道,“顾公子是因了圣上这些时日忙于政事,有些空闲,才将我送回来。不过,欠下顾公子那么多恩情,也该偿还偿还。”顾余修闻言,脸色转至无奈,摆弄桌上棋枰。
“这是昨日我刚刚从方老哥茶园取来的茶叶,正巧给顾公子尝尝鲜。”曲父将茶碗奉与顾余修。
曲烟茗看向茶荷中的干茶,惊奇道:“这是?这是玉露茶,以蒸青古法制成的绿茶。采摘一芽一叶、芽茶叶小,干茶条索紧细、匀齐挺直、状如松针。”
“不错,”曲父答道,“如今已少有蒸青之法做成的绿茶,幸好方老哥长于此道。我们才能饮到这油润翠绿、毫白如玉的玉露茶。顾公子,此茶滋味如何?”
顾余修放下茶碗,微笑道:“这茶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甘醇,叶底色绿如玉,确与平日所饮绿茶甚是不同,回味悠远如碧空长虹。”说着,在棋盘上交替落下黑白棋子。
“说起品茶回味,当是有三回味。”曲父重又续水。
曲烟茗心领神会,玉手执碗出汤后,悠然道:“一为舌根回味甘甜,满口生津。二为齿颊回味甘醇,留香尽日。三为喉底回味甘爽,气脉畅通,五脏六腑如得滋润,使人心旷神怡、飘然欲仙。”
“回味之后,当有三乐,是何乐趣?”曲父戳了一口茶汤,慈霭问道。
“一曰独品得神,一人对青山绿水或书画香花,品茗后,心驰宏宇,神交自然,物我两忘。二曰对品得趣,知交相对品茗,或无需多言即心有灵犀一点通,或推心置腹述衷肠。三曰众品得慧,众人相聚品茶,彼此启迪,自可学得广博识见,当是人生快事。”
曲父爽朗大笑,不住点头道:“还是与精通茶人品赏相谈,才是不负茶汤闲暇。”
这时,曲母从后宅转出,道:“我知你向来不满我对品茶不及烟儿,可是你曾说凡事都看天赋,我精于药、疏于茶,你偏生屡屡取笑我。”
“娘,爹哪里取笑你了。”曲烟茗娇声道。曲父忙接道:“就是,我不过是许久不与烟儿论茶,高兴罢了。”
曲母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快些来用饭罢。你们父女论茶,怎也忘了顾公子,让他一人下棋。”
“哎呀呀,顾公子,是我们待客不周。见谅见谅。”曲父忙道,起身请顾余修去后宅。
曲烟茗跟随在后,到得桌前,方喜道:“龙井虾仁、茶香牛肉、绿茶豆腐,还有茶粥。今日可是解馋了。许久不曾下厨,快忘记茶肴的滋味了。”
几人先后落座,边吃边聊。一时间,饭香茶香交融,荡漾浮空,和乐非常。
“曲叔曲婶,”顾余修忽认真问道,“嘉木轩生意惨淡,可有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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